艺术家马克·法里德(Mark Farid)正打算开始他的另一个身份,为期一个月。为了这一实验,他当前正在众筹网站Kickstarter上寻求支持,他计划在伦敦一家画廊内居住,戴上虚拟现实头罩式设备与一个去噪耳机,将他的个人感受完全交由一个单一来源的馈入信号。
该馈入信号将由“他人”提供,此处的“他人”是一名志愿者,该志愿者将会佩戴配备了摄像头的眼镜。这样,志愿者所看到的一切都会以第一人称视角实时传送到法里德的头戴式设备里。法里德将不再与其他人接触。他将会生活在“他人”的体验中。
这一实验的目的是为了了解大脑是否能够适应另一个身体——我们的自我感受是否来自于内在的人性或者对文化的认同。这是困扰了我们数百年之久的一个哲学问题:躯体仅仅是承载大脑感受的容器,或者意识与躯体之间存在密不可分的关系?
网络空间中的我们
互联网给了我们创造虚拟身份的可能;我们反映在Twitter、Facebook以及幻想游戏比如《魔兽世界》中的形象可能与我们在“现实生活”中的形象不相吻合——我们对于虚拟角色的扮演日渐娴熟。
但是,虚拟现实非常有趣,可以让我们对问题探究地更加深入一点:我们的自我感受是否是可以被塑造的。在过去的10年,认知神经科学家一直在研究“肉体转移的幻觉”(body transfer illusion)现象,这是指大脑可以被“欺骗”,从而认为已经接管了并不属于自己的肉体或者肉体的一部分。通过不太昂贵的虚拟现实头戴式设备,比如Oculus Rift以及索尼即将推出的摩尔莆神(睡梦之神)项目(Project Morpheus),可能很快我们就能够将自己的意识投射到网络空间之外;在不同的躯体中扎根。本文开头所开展的实验虽然很极端,但也许可以成为我们前进的路标。
通过Oculus Rift开发套件,已经有成千上万的程序员和设计师正在创建身临其境的虚拟现实体验。在日前于德国科隆召开的Gamescom展会上,与会者有机会体验虚拟现实版的游戏《异形:隔离》。游戏者会与主角阿曼达·瑞普雷(Amanda Ripley)一样感同身受,在废弃的空间站,面对死神般的异形,体验恐惧的气氛。阿曼达·瑞普雷是异形电影中埃伦·瑞普雷(Ellen Ripley)的女儿。许多与会者都表示仿佛置身与科幻世界中一样,体验到恐怖的感受,但是也有些人对置身阿曼达的身体的体验更感兴趣。游戏玩家可以低头和看自己的手、脚以及身体——即是他们的,又不是他们的。当Oculus Rift和摩尔莆神项目明年正式推出时,这些有望成为人们普通的游戏体验。
确实,上述这些都只是游戏,而不是我们真地去进行体验,从而看看自己对新的身体的适应程度。数十年来,游戏一直能够使我们置身于身临其境的虚拟环境中。作为游戏者,我们愿意花费很多小时,甚至数周或者数月,投入到《上古卷轴:天际》、《侠盗猎车手》以及《魔兽争霸》的世界中去。人们对这些游戏带来的虚拟现实环境所表现出的适应性很快就能够为研究人员进行虚拟化身测试提供帮助。
我们应该对此感到担心吗?一些心理学家对法里德的实验表示关注,该实验有可能会影响他对自我的感受。临床神经心理学教授巴巴拉·萨哈吉安(Barbara Sahakian)说道:“这可能让人极端地心烦意乱,目前还不清楚,该实验对马克自身精神状况造成的损害是否可以恢复。”
然而,同样存在一些针对虚拟化身进行的有趣实验,而实验也给出了积极的结果和体验。2010年,巴塞罗那大学的研究人员为24名男性实验对象佩戴了虚拟现实头戴式设备,让他们看到和听到来自一位女性角色所感受到的图像和声音。他们发现实验对象很快就发展出了对屏幕上角色深刻的自我认同,当他们的虚拟化身被另一位角色击打时,实验对象甚至表现出畏惧感。这一概念也被称之为“身体互换机”(The Machine to be Another)的艺术装置使用过,该设备非常有趣,能够让2名参与者通过虚拟现实头戴式设备和摄像头虚拟交换身体。
来自巴塞罗那的研究者指出,这种类型的虚拟设备能够用来治疗中风的患者,让他们尝试重新控制自己的身体。但是类似这些互换身体的探索也引发了一些有趣的后果。今年,来自帝国理工学院的学生蔡逸飞(音译)进行了一次虚拟现实的实验,其中一名实验者佩戴虚拟现实头戴式设备,对另一名佩戴头戴式摄像机和身着电子模拟外套的实验者的行为进行控制。?
虽然包括《新科学家》记者在内的一些实验参与者感受到令人不安的体验,但是蔡同学坚信,该系统能够帮助人们对他人行为感同身受,比如体验穿别人鞋的感觉。去年,虚拟现实研究员塔比沙·佩克(Tabitha Peck)进行了一次虚拟现实的实验,她发现当白人实验对象模拟体验黑人身体时,种族偏见程度显著降低。
自我的存在感
有趣的是,所有上述实验与法里德的项目之间的不同之处在于对感受的控制。法里德通过“他人”的视点来观看,而非参与,这能否提供一个模拟的交互式虚拟现实体验,着实让人生疑。网络心理学家伯尼·古德(Berni Good)对此表示,只有通过交互式体验,才能真正感受到自己在虚拟环境中的存在。
“实际经历一种生活与观看别人的生活而不实际控制交互体验的感受是不一样的,”她说道。“在虚拟现实游戏中,游戏者可以控制周遭的环境,而这是感受自身存在和沉浸其中的关键。通过实际的生活体验,个体可以发展他们自己独有的社会属性,这些反过来会影响个体的思考和行为方式。但是法里德的项目只是简单地做出假设,认为共享的视觉体验等同于共享的精神世界。”
尽管充满勇气,甚至是一种变革,但是法里德的实验可能只是我们都想要体验的虚拟现实游戏的拙劣仿制。身临其境的游戏空间让我们能够体验各种不同的自我。佐治亚理工学院教授艾米·布拉克曼(Amy Bruckman)从20世纪90年代开始就从事多人在线游戏的研究,她将这些游戏称之为“身份车间”(identity workshops),游戏者可以在其中对各种社会和性别角色进行探索。通过在更加真实的场所操纵游戏角色进行探索,虚拟现实很可能会加深游戏者在游戏中存在的感受。
在不久的将来,我们全都可能成为个人身份的匆匆过客,并且在游戏中不停交换身体,在不同世界中体验不同的人生——也许能够在此过程中更好地体会他人的感受。在他开创性的著作《虚拟现实》中,霍华德·莱茵戈德(Howard Rheingold)对虚拟现实研究员埃里克·格利克森(Eric Gullichsen)说道:“随着你更多地将自己的生活和感情消耗在网络空间上,你会发现相对于自己在现实生活中不变的躯体,你在网络上的躯体会更加自由。你会发现,各种自我都能够找到适合的空间进行展示和发挥。”
法里德其实只是触碰到了虚拟现实的表面。交互式虚拟娱乐方式很快就会带给我们这种体验,我们作为游戏者能够将自己的习惯带入虚拟世界。游戏者很快就会发现,游戏世界中的他们不再是他们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