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景
现在一说起人工智能的起源,公认是1956年的达特茅斯会议。殊不知还有个前戏:1955年,美国西部计算机联合大会(Western Joint Computer Conference)在洛杉矶召开,会中还套了个小会:“学习机讨论会”(Session>开聊达特茅斯会议之前,先说六个最相关的人。首先,会议的召集者麦卡锡(John McCarthy)当时是达特茅斯学院的数学系助理教授。两年前(1954年)达特茅斯数学系同时有四位教授退休,这对达特茅斯这样的小学校真是不可承受之轻。刚上任的年轻系主任克门尼(Kemeny)之前两年才在普林斯顿逻辑学家丘奇(Church)门下得了逻辑学博士,于是跑到母校求援。这么说起来,克门尼算是图灵的师弟,他战时和物理学家费曼一起工作,还一度当过爱因斯坦的数学助理,后来一头扎在计算机里,和麦卡锡一起琢磨出了分时系统,但他最为人知的工作应该是老少咸宜的编程语言BASIC。现在估计已经没人知道BASIC语言发明人曾是LISP语言发明人的老板。克门尼是天生的官僚,后来位居达特茅斯的校长,美国三里岛核电站出事,总统委托他当调查委员会主席,这是后话。克门尼从母校数学系带回了刚毕业的四位博士前往任教,麦卡锡是其中之一。麦卡锡后来发明的LISP语言中最重要功能Eval实际就是丘奇的lambda演算,而且他后半生致力于用数理逻辑把常识形式化,大家由此猜他可能也是丘奇的学生,但其实不是,他压根学的就不是逻辑。他的老师是失去双手的代数拓扑学家所罗门·莱夫谢茨(Lefschetz)。但麦卡锡对逻辑和计算理论一直有强烈兴趣,他1948年刚到普林斯顿读研究生时就认识了冯·诺伊曼,在老冯影响下开始对在计算机上模拟智能发生兴趣。
2006年,会议五十年后,当事人重聚达特茅斯。左起:摩尔,麦卡锡,明斯基,赛弗里奇,所罗门诺夫
会议的另一位有影响力的参加者是明斯基。他也是普林斯顿的数学博士,和麦卡锡在读书时就相熟。他的主业也不是逻辑,尽管他后来写过计算理论的书,还培养过好几个计算理论的博士,其中就有图灵奖获得者布鲁姆(Manual Blum)。布鲁姆目前和他老婆(就是实数计算模型BSS的B)、儿子一家三口都在卡内基梅隆大学任教。明斯基的理论情结和丘奇关系也不大,他的老师塔克(Tucker)是莱夫谢茨的学生,主要搞非线性规划和博弈论,多年担任普林斯顿数学系主任,是数学世家,儿子、孙子也都是数学家。所以按辈分论,麦卡锡还是明斯基的师叔。塔克的另一名出色的学生后来得了诺贝尔经济学奖,就是心灵美丽的纳什。纳什比明斯基小一岁,但比他早四年拿到博士,也算是明斯基的师兄。明斯基的博士论文做的是神经网络,他在MIT一百五十周年纪念会议上回忆说是冯·诺伊曼和麦卡洛克启发他做了神经网络。有人还找过他麻烦,质疑说神经网络的研究算数学吗,倒是老冯力挺说:现在不算,但很快就得算。倒是明斯基自己后来和神经网络结下梁子,那段故事见我的《“想啥来啥”和“吃啥补啥”的人工智能之争》(《东方早报·上海书评》2014年9月28日)。
塞弗里奇被后人提及不多,但他真是人工智能学科的先驱,他在MIT时一直和神经网络的开创人之一沃伦·麦卡洛克(Warren McCulloch)一起在维纳手下工作,他是维纳最喜欢的学生,但从没读完博士,维纳《控制论》一书的第一个读者就是塞弗里奇。塞弗里奇是模式识别的奠基人,他也写了第一个可工作的AI程序。他后来在麻省理工参与领导MAC项目,这个项目后一分为二:MIT计算机科学实验室和人工智能实验室,分久必合:现在这俩地方又合并了,变成MIT CSAIL。顺便给女读者添点料:塞弗里奇的爷爷就是英国第二大百货店塞尔福里奇(Selfridges)的创始人,塞尔福里奇百货和隔壁的哈罗德百货支撑着牛津街的零售业,现在大概一半顾客来自中国二线城市。
信息论的创始人克劳德·香农(Claude Shannon)被麦卡锡拉大旗做虎皮也请到会上打酱油。其实麦卡锡和香农的观点并不一致,平日相处也不睦。香农的硕士、博士论文都是讲怎么实现布尔代数,当时MIT校长布什(Bush)亲自指导。博士毕业后他去了普林斯顿高等研究院,曾和数学家外尔(Weyl)、爱因斯坦、哥德尔等共事,战争中,他一直在贝尔实验室做密码学的工作,图灵在1943年曾秘访美国,和同行交流破解德国密码的经验,其间和香农曾有会晤,一起聊过通用图灵机。战后香农去英国还回访过图灵,一起讨论过计算机下棋。香农内向,从没说过这段往事,直到1982年接受一次采访时才提起。1950年香农在《科学美国人》发表过一篇讲计算机下棋的文章。香农比其他几位年长十岁左右,当时已是贝尔实验室的大佬。